前几日,村里书记打电话给我,说拆到你家老宅了,你不回来看看?我说这么快呀,那肯定要回去。
老宅要拆了,能不回去?那可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是我传承祖训、延续家风的地方,是我从农村走向城市的起点,是我生命情感的归宿。
老宅所在的村子叫汪潦,有些历史了。据汪氏家谱记载,村里汪姓族人都是唐朝越国公汪华的后裔。明正德年间(1506年),汪华玄孙,汪氏七十世祖寿二公游览到巢湖北岸,看中了这处山清水秀、土地肥沃的地方,便举家由怀宁北古埂坝迁居至此——如今的合肥城南义城枣林圩安家落户,并将所住的地方起名“汪潦”。随着时间的流逝,汪潦渐渐成为一座人丁兴旺的古老村庄。这里留给我太多的记忆,时常进入我的梦境。
老宅位于村子中间,前后左右都是人家。邻里关系和谐,就像一个大家庭只是分灶吃饭。门前有棵老桂树,底下是粗大的树干,到了上面自然分开好多杈枝,向四面八方伸展,各自撑开一片天空,但始终连在一起搭起很大的树冠。我常想,一个家族跟这棵树很像的,祖先传下来,子孙到了一定的年龄便成家另立门户,各过各的日子,但始终团结在一起。早些时候村里人吃饭喜欢串门,附近的人都端着碗往我家跑,边吃边聊,吃完回去盛上一碗再来,老宅如同大家的饭厅。尤其是过年过节更热闹,成了大家伙聚集的中心。
老宅的生活是单调的,也是温馨的。白天下地干活,荷着农具出门,傍晚背着东西回家,杂粮、蔬菜、牲口吃的草料,什么都有。晚上一家人围在灯下打着晚工,各做各的事情。父亲捣鼓着家具,母亲忙着针线,我趴在桌子上看书写作业。父亲是基层干部,有时会有人找上门寻求解决问题,这个时候我们的家就变成了父亲的办公室。问题解决了,父亲高兴,我们全家人都高兴。都不忙的时候,母亲就给我们姐弟讲在外面听到的故事,说我们家过去的往事。有时,也说父亲的不是,抱怨父亲把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耽误了家里的事情。两人就会争几句,争着争着又都笑了,屋里漾着浓浓的亲情。
后来,我们姐弟长大了,离开了老宅。母亲去世后,父亲年龄大了也跟着我住到城里。老宅空下来了,和门前的桂花树一起,守着我们的过去,慢慢度着光阴。但我很清楚,老宅在,家就在。虽然我们人不住在里面,但心始终住在里面,记忆、情感始终住在里面。城市再好,也只是生命的驿站。只有故乡,只有老宅,才是生命的归宿。
最后一次站在老宅前,我有诸多的不舍。拾起一片桂树叶,如同拾起一段过往的岁月,如同拾起自己的童年。老宅要拆了,整座汪潦村要拆了,这的确令人伤感。但是,一想到政府的规划,想到城市扩建带给时代的美好愿景,我又心地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