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皖新闻讯 由“书香安徽”全民阅读活动组委会办公室指导,新安晚报社和安徽徽州书局联合主办的“皖山皖水觅书香”阅读推广大讲堂公益活动日前在徽州书局启幕,首场特邀嘉宾是省作协副主席、著名作家陈家桥,当天陈家桥携新作《时代三部曲》亮相,追溯皖西往事。当天的活动吸引了数十位热心读者到场,常青街道金寨南路社区甚至还有五六位白发苍苍的老年文学爱好者主动报名、参与交流。
比较“轻”到非常“重”
不想让大叙事遮蔽个体
大皖:《时代三部曲》洋洋93万字的鸿篇巨制,作为写作者面临的最大的困难在哪里。
陈家桥:《时代三部曲》的三部作品《红星闪闪》、《山河人间》、《春和景明》,跨度很大,100年写了革命、建设和开放三个时代环境。最难的地方我是这样理解,可以说没有最难,只有更难,小说创作从一上手开始写,实际上它就是一个不断克服困难的过程,所以我说写作算是一个化整为零的过程,就是把每一个难点都要打掉。
大皖:以前您是一个有着“先锋实验”标签的写作者,那么这次创作是不是也有一种风格的转变在里面。
陈家桥:你指的可能是个人经验的写作转向《时代三部曲》,试图去描摹和抓取大时代。我是这么觉得,一个作家刚起步的时候,会写相对比较“轻”的东西,这跟一个人的能力、视角和经验有关。《时代三部曲》前后13年的时间,开始构思的时候我才30几岁,这个创作过程并不主观,而是一个自然的过程,就像细小的河流汇入更大的河流,个人和人群、世界、时代的关系,会自然发生改变,这是细致而复杂的过程。时代和个人漫长的交织过程,记忆深处的故乡、家族和时代的烙印,都会投射到个体身上。那么作家就要表达你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你的生活是所有人生活的缩影,是交互影响的关系。
大皖:先从第一部《红星闪闪》开始吧,这部小说采用了口述史的形式。
陈家桥:《红星闪闪》写革命,写战争,写一个人的革命生涯,实际上他就以我外公为原型来写的,他是一个红军老战士,去世的时候已经80多岁了,那个时候我在昆明工作,也没回来。他的整个人生的过程,我是断断续续的,有一些印象。
采用五个人口述史的形式,因为我觉得大叙事会遮蔽底层、边缘和山野。虽然写作不是为了提出问题和解决问题,但这部小说涉及了几个问题,一个是革命和背叛的这个主题,第二革命和伦理亲情的关系问题,第三就是革命和权力的问题,第四是革命和艺术问题。小说实际上它解决复杂经验的价值在于,它不是说直接要回答这些问题,而是这些问题包含在其中,要看到这些问题的多个面向,把这些问题通过叙事的方式呈现出来,只有这样的问题的一个一个压迫,才能使这样的叙事作品本身成为有质量的叙述,有品质的叙事,是有内核的叙事。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我外公的故事,因为他们不表达,很多事情对他是个拷问——革命婚姻也好,爱情也好,情感也好,革命关系也好,他实际上是经受了一个一个考验。
大皖:第二部《山河人间》本来叫《波光粼粼》?到这本又变成了书信体。
陈家桥:波光粼粼,我们很容易想到我们修了一个水利工程淠史杭。但是单从《波光粼粼》名称上说,就掩盖了这片水面之下的故事。那是没有向像样的生产资料,靠双手和意志劳动的历史。我常说,我们写小说是一种自我教育,通过淠史杭这个工程,不是说这是国家的要求,而是你为国家奉献。
那么从《山河人间》来说,一个38万字的作品,我这里面不是说仅仅是书信,塑造写信的两个人,是要通过写信,两个人之间的这个对话,讲述五兄妹,主要是老大程志茂这个农民英雄的形象。社会在要求我们的同时,我们也在这个过程中塑造自己。作为70后作家,我要还原和呈现那个时代,那个人,要展现他这个人物内在的那种复杂性。实际上我觉得是要还原一个真实的一个劳动者,他所经历的这种筋疲力尽,他所经历的这种挫折,他所经历的那种内在的拷问。那个火热的激情时代,裹挟一切的社会动员力量,实际上我是还原那个时代,那个真实的氛围,这个是非常有难度的。
中国文学一直有家国传统
大皖:《春和景明》到了开放的时代,而且是上下卷。
陈家桥:《春和景明》是美好的意象,因为这部作品实际上写的就是一个开放环境下的故事,实际上这个小说是两个故事,一个故事是知识分子陈寅,他要到国外去,和他的前妻告别,到国外还获了一个文学奖,回顾到几个女人对这个知识分子的描述;第二个故事有一个叫苏菲的法国女孩,到中国来,展开更复杂的情感关系。
小说不仅仅唱高调,还是要写人的命运,真实的命运,写出命运感。我觉得小说,它也是一种讽喻的艺术,这个文化人在开放的大环境下被诟病被嘲弄的命运。实际上,我是想反过来,通过裕芬为代表的女性形象温柔的柔软的刻画,来拷问这个时代情感价值和世界观到底怎么了。
大皖:开放的大背景,大的主题,主流叙事,对你会有很大的挑战吗?
陈家桥:无论是主旋律叙事还是主流叙事,我想就是说中国的小说也好,中国的文学作品,它有家国的这个传统一直是在都在的。这个《时代三部曲》实际上就是顺着这个家国的框架。无论是革命,无论是建设,无论是开放,是和民族和国家整体的命运,深刻连接在一起的。到了这个开放环境下的时候,我觉得特别是第三部作品,就尤其能考验一个写作者,就是在这么一个复杂的急剧变化的社会里面,在改革开放的过程中,浓缩了西方国家——从现代性角度来讲的话,浓缩了西方现代化进程数倍的时间,我们一下子就跨过来了。
大皖:还是大时代脉搏的把握,大动作里的小细节的把握,大时代里小人物的把握,对很近的乃至当下的理解和剖析是最难的。
陈家桥:是的。在这种情况下,前面说被遮蔽的,被包含的,被隐含的,很多问题,实际上作品里面是呈现出来的。如果细读这个作品,你会发现,裕芬写的日记,包括这个通信,看起来表面上是讲对陈寅这个知识分子的不满,但实际上我觉得这个不满,是包含了在这个现代化的现代性的,特别是改革开放过程中,人性的,欲望的,文化的感受,身份的认同上等等,所有东西全部都挤压在一起。里面对知识分子某种意义上讲,是持着一种无情的解剖的这么一个姿态,因为我只能,或者我只愿意来解剖我们自身,通过解剖知识分子来理解和审视。
多视角写作是全球同步的
小说叙事的潮流近乎任意
大皖:一套作品尝试三种叙事模式,还是有点先锋的。
陈家桥:说到叙事上的创新也好,但这三部小说都是刚刚的硬硬的小说,这没有任何问题,无论是口述史的形式,书信体的形式,还是那个多卷本的,有些多重文本的形式,实际上它都是借用口述,借用书信这个形式来更好地完成小说叙事。小说发展到今天,发展到当下,我们无论看诺贝尔文学奖还是看布克奖及国际文学奖项,我们都能够发现,实际上整个世界的小说叙事的潮流已经走向了非常多元,非常开放,某种意义上是非常任意的方式,但是小说一直为什么还是小说,它一直是被内在的逻辑,就是为它要讲述故事所捆绑,所控制。
这三本书,内置的一个中篇,有演说、日记、书信,还有戏剧,这种复杂文本汉语写作,特别是小说艺术是和世界一起发展到今天,它应该在世界文学整个大的格局,大的潮流里面,彰显出汉语表达丰富的无限的可能性。就像中国电影,到了宁浩也好,到了文牧野也好,就是和张艺谋和陈凯歌会有所不同,好莱坞也好,“墨西哥三杰”等等,像《暴雨将至》,《风吹稻浪》,始终有文本的变化,小说文本也一样,只是文学这个东西显得更重一点,所以它不大容易迅速被这种潮流所所带动,但是从我来讲,我还是愿意有所突破,有所引领,呼吁大家在叙事上,不要那么沉闷,按照过去的方式,那种线性的方式去写作。
大皖:对书香阅读,对咱们这个“皖山皖水觅书香”活动有什么看法和建议。
陈家桥:我觉得写作、阅读之间的关系还是特别重要,所以我还是倡导应该多读书,读好书,从我从作家角度来说,我觉得阅读小说,世界名著也好,当下作品也好,经典作品还是特别重要的。昆德拉说过,小说是纸上艺术,通过故事的方式来建立一种历史,和我们写在教科书上,写在历史书上的历史是平行的——它建立了一个艺术史上的有感受力的,有人物的,和自己有关系的精神体验,这是特别重要的,对比方说现代六大家的作品,现在再看17年文学,还是塑造了很多人物的,很有趣的。对热爱写作,那阅读就更重要了,你读过什么书,你才能吐出什么作品,这个一点都不夸张。我们现在在一个非常宽松的环境下,竞争也是特别的激烈,同时相对来讲还是公平,多读书读好书,这是非常好的。
莫逸滨/图 大皖新闻记者 蒋楠楠/文
编辑 彭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