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想辜负家中那个八平方米的大阳台，不忍看着阳台上的盆盆罐罐就此闲弃，所以每年春天到来的时候，我这样一位不擅种菜的“城市农夫”，都会请来老家的父亲帮我把城市阳台打造成“空中菜园”。有了父亲的鼎力相助，我每年都能吃上自家种的时令菜蔬。 

每年春天，为了区分种菜与养花的“楚河汉界”，我会把阳台一分为二，一半留作我侍弄花卉绿植的“自留地”，一半当作父亲种植蔬菜的“生态园”。开春打算种植什么蔬菜，父亲都会征询我的意见，若不存在栽种难题，他就大手一挥让我购买秧苗和菜籽。 

我在浏览蔬菜种苗网店时，遇到适合种植多肉植物的漂亮花盆，总会心痒手快果断下单。种菜，父亲是行家里手；养花，我自诩为花界“枭雄”。同是“拈花惹草”人，却因对待花草的态度迥异而彼此“相看两厌”。在我看来，种菜是“下里巴人”之举，而养花则是“阳春白雪”之好。前者往往简单易行，后者最易连环“入坑”。惯常而言，种菜有了土、肥、水便可“坐收渔翁之利”，而养花除却土、肥、水之外——以多肉植物为例，通常还需购买与之配套的麦饭石、多菌灵、挡雨棚、遮阳网、木花架、透气盆……父亲常说，种菜宛如养儿，栽花尤似育女。养儿可以粗放散养，育女却要精心细致。对此我不置可否，相较于养护多肉植物这种“烧钱费心”的消闲，种菜的确实惠许多，父亲每年春天种菜所需的花销只是我为多肉植物消费的九牛一毛。 

父亲种菜极其“低碳”——苗种买来之后，他按照植物根系发达程度分类施种——大盆栽西红柿苗、中盆栽辣椒苗、浅底长盆里播撒香菜或菠菜菜籽。他还到小区垃圾分类投放站找来颜值近无的泡沫箱，在其四围和底部扎出数个排水小孔，再倒入自郊外运来的腐叶土，最后栽上可以连茬吃的大蒜香葱，一举解决炒菜炝锅的作料问题。我曾经好奇地问父亲种菜需要施加什么肥料？他反问我养植“多肉”用的是什么土壤什么肥。我说用的都是网购的自带微量元素的营养土，使用的盆、土、肥、网、棚、药以及工具等，皆是网购而来，整体花销甚大。父亲听后缄默不言，继续按照他的“低碳”方式打理“空中菜园”。

在阳台上种菜意在休闲，而父亲却把它当成了严肃的事业，每天都会花费一定的时间观察蔬菜的长势情况。我劝他无需如此认真，年届七旬的父亲告诉我说，养花虽贵但怡情，种菜虽累但舒心，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养花开销甚大，不如种菜经济实惠——菜果能吃菜叶能看，当成风景欣赏倒也未尝不可。我既无法驳斥父亲的“偏见”，亦难以割舍对花木植物的痴恋，在我心里，花是花、菜是菜，虽有异曲同工之妙，更有云泥高低之别。意见相左令我与父亲志异道殊，进而不相为谋——他种他的舒心菜，我养我的怡情花，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虽有相左之见，但每当父亲栽的菜苗度过了缓苗期，撒播的菜种也破了土出了芽，我就会惊叹于大自然的神奇。有时也会暗自思忖：养花与种菜，究竟哪个更能抚慰人心？ 

一段时间过后，当我的花卉绿植还在“原地踏步”时，父亲种的蔬菜早已“芝麻开花节节高”了，他这位“种菜专家”开始按照既往经验给花授粉、给枝打杈。令人好奇的是，种植蔬菜的花盆里的腐叶土并未因为浇灌自来水而出现板结之状。我向父亲讨教种菜的“秘诀”时，父亲说，种菜和育人一样，每一环节都要精心细致——腐叶土透水性好，可以防止盆底积水导致烂根；打杈是为了去除冗枝，进而保障营养供给；自来水空置几日，散去氯气再浇灌，盆土便不会板结。我又问父亲种菜的肥料从何而来？他指着阳台角落里一个硕大的矿泉水瓶告诉我：“用果皮发酵沤肥，环保不伤根，经济又实惠。”那一刻我幡然醒悟，原来，养花与种菜既无“高低之别”，也没“雅俗之界”，盆罐的“颜值”更是无足轻重，让花木开花、蔬菜结果固然重要，但享受种植过程才是题中要义。 

看着阳台上那一盆盆长势喜人的蔬菜，一片丰收的快乐景象也赫然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