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芋头糖;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炸圆子;二十七,宰只鸡;二十八,年粑粑;二十九,包饺子;三十儿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每到春节时,这首童谣就回响在耳畔。记忆如洪水般涌入,越发怀念那些儿时的春节来。
腊月二十五凌晨,姥姥就利索地系好围裙,到老屋里打豆腐。老屋平日里堆放着农具和柴火,屋子的中央架起一台沉重的石磨。在一片吱呀声中,舅舅推动磨盘碾碎黄豆,磨盘渗出乳黄色的颗粒,装入水桶备用。取出白洋布做成的布兜,屋梁上垂下一根麻绳,吊上两根木棍,把粗浆舀进布兜里,就开始过滤豆渣了。她和舅舅各自抓住着木棍的两端,划圈、扭腰、晃绳、娴熟地配合着,不一会那细浆滴答滤出,布兜里剩下黄色的豆渣。把过滤后的细浆舀到大铁锅里,撇去浮沫挑出的油脂做成豆皮,再点入石膏卤,静置一会儿,就形成豆腐。竹筐压实控水紧一点就是老豆腐,松一点就是水豆腐。在一片蒸腾的水雾中,姥姥把半凝固状的豆花倒入竹筐,盖上一层纱布,压上厚实的木板,顺着竹筐溢出来的汁水,就是豆浆了。我咂吧着嘴,拿起大海碗舀起豆浆就迫不及待地喝起来,那一口下去整个口腔都被甜鲜的豆腥味填满。
腊月二十六炸圆子,姥姥依旧早早起床,从山泉水浸泡的豆腐缸里捞出几块老豆腐,放进土陶的大盆里,然后用手使劲地揉捏。原本完好的方块豆腐瞬间“变身”成了豆腐泥,屋里充满了豆腐的清香。等豆腐被姥姥揉捏得粉身碎骨,就可以搓圆子了。她把切好的鲜肉末、辣椒、生姜、葱花、放进豆腐泥里,一起搓成圆子。只见她一双满是青筋的手上下搓合,一个个肉粉色的圆子就滚到了纱布铺就的箩筐里。支起铁锅,点燃灶膛,倒入半锅菜籽油,待油锅泛起小泡,将豆腐圆子一个个滑溜进沸腾的热油里,煎至通体金黄,肉香四溢。我肚里的馋虫早被香味召唤,急得围着灶台直打转,瞅空从箩筐里捏出一个,丢进嘴里,却又被烫得“哇哇”直叫。
姥姥说,八公山是豆腐的发源地,安徽人的年夜饭上离不了豆腐。豆腐汁水倒点白糖,就是甜豆浆。嫩豆腐拌点麻油,就是爽滑的豆腐脑。豆汁煮沸挑起薄片就是豆皮,老豆腐拿来红烧肉,嫩豆腐用来烫青菜,最后再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汁豆腐圆子,这个年就算过得平平安安团团圆圆了。豆腐又谐音“兜福”,大年三十吃豆腐,寓意着兜住福气满箩筐。
又到年末岁尾时,记忆像温暖灯光舒张开来,密密麻麻的思绪唤醒了儿时的味蕾,小小豆腐圆子煮沸成一碗浓郁的中国年。仿佛间我又闻到那淡淡豆香,豆腐“兜福”,“兜福”豆腐,它是祖辈们最温情而朴素的祈福,又是我们对下一个团圆年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