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美学上看,生姜不占什么优势,但它不乏精彩处。它所走的,是实用主义的路子——虽没有霞光万丈,却也走进万户千家,并以其独特的滋味和效用,频频挑动我们的舌尖和味蕾,或者雪中送炭,或者锦上添花。
生姜的形状,极富个性,一支根茎上,向四面八方发出若干支脉,定神看时,生出“山穷水尽,柳暗花明”的身世之感。家常烹调,小吃摊点,抑或饭店酒楼的品质厨艺,作为一种调味料,去腥生香,生姜不可或缺。
烧菜的作料,用的是老姜。鸡鸭鱼肉,各色荤腥,红烧、炖煲、煨汤,哪一样都离不了生姜的助力。一代文豪苏轼独创且一直备受推崇的东坡肉,那份鲜美的味道里,有着生姜不可或缺的功劳。便是清炒时蔬抑或咸菜,若得生姜的助力,那滋味,也是格外绵长。将生姜切丝、或碎丁,放进油锅里一泡,腾空而起的略带辣味的扑鼻香气,让被油烟熏得头昏脑涨的人,刹那间脑清目明。盛盘享用,有了别一番滋味,我们在慢慢咀嚼时,舌尖和味蕾,皆在似有若无的姜香里,轻盈哼唱,激情舞蹈。
年轻时,住在海员楼的单身宿舍里,同房的姚西每每煮出的面条,吃在嘴里,格外的鲜香,格外的带劲。简单的筒子面,煮熟后,盛入大蓝边碗里,在炉子上架上小铁锅,锅里倒菜籽油,待油烧热,投入之前切成段的红尖椒和姜丝,以秒计时的工夫关火,将香气浓郁的熟油倒进大蓝边碗里,加入一点精盐,以筷子搅拌均匀,面条吃尽,汤喝干,便是在严寒的冬日,也能将吃饱喝足的我们逼出一身细汗。多年过去,再也没有尝试过姚氏面条的煮法,但是,每每回味起来,依然有无尽的快意于周身涌动。
金秋时节,蒸熟的黄澄澄的大闸蟹上得餐桌,即便饱食之人,心里也仿佛有一只猫在抓挠。这时候,一只小碗里,放些切碎的生姜沫,倒入些许香醋,剥出的蟹肉蟹黄,沾上姜醋汁液,送进嘴里,味蕾顿时如花般绽放。这时的姜沫,不仅仅是一味提鲜的调味品,更可中和蟹之寒凉。
很多时候,生姜也是一味药,解毒保命之良药。神农尝百草以辨药性,某次上山采药,误食毒蘑菇昏迷,苏醒后,他顺手于地上拔出一棵野草,把它的块根放在嘴里嚼。过了一会,他肚子咕噜,瞬时泄泻,如此这般,身体便好了。神农姓姜,于是把这种野草取名“生姜”,取其“作用神奇、能让人起死回生”之意。
姜糖,冰姜,糖醋生姜,这些美味,各有各的功能,可以是休闲点心,可以是下饭小菜。倘若偶感风寒感冒了,熬一杯生姜红糖水喝下去,发出一身汗,寒气立马被逼出大半,身体也就无甚大碍了。
冬吃萝卜夏吃姜,诸君四季皆健康。调味,解毒,生阳,佐餐,开胃,一块不起眼的生姜,其功能确实不容小觑。被大家所熟知的,因生姜具有疏通经络功能,故常用生姜红糖水来缓解女性痛经;拿生姜擦头皮,可以让毛囊起死回生,使头发再生;睡眠倘若不好,时常以生姜水泡脚,可解失眠之苦。
每次去菜市场买姜,离根部较远的“花枝俏”部分俱被人撇了去,我却如获至宝地把那一坨“榆木疙瘩”的根部拾进篮子里。相对于生姜的梢部,我以为其根部更为浑厚有力。
生姜还是老的辣,这几乎是人人皆知的谚语。老,这个字,在很多语境里不太受人待见,年轻时再光鲜再辉煌,一旦垂垂老矣,便平添了几分悲凉。但到了老姜这里,却是自信度满满,境界也自是不一样:我走的路比你过的桥还多,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熟能生巧,经验来自于无数次的摸索摔打锤炼。你说是阅尽世事也好,你说是饱经沧桑也罢,总之,我有的是君临天下的资本,我有的是睥睨一切的骄傲。不服气吗,不要不服气,不信我们可以比试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