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世界透着冷。小时候,我与邻居家的伙伴们则常常用身体相互创造着暖,这就是挤暖。
挤暖,多则十几个人,少则三两个人,背靠着一堵墙,排成一字形,身体紧贴着身体,有时同方向挤,有时分成两组相互对挤,当人站稳了,便齐声喊“一、二、三”开始挤,那阵势如同一群小猪拱土,吭哧吭哧地乐作一团,谁被挤出队伍,便发出一阵嘻笑,挤跌在地上的伙伴,一骨碌爬起来再站回到队伍里,继续挤。如果是两方对挤,直到将对方挤得不留一人,这就取胜啦,然而胜败又常常不是很重要,全身被挤得暖烘烘的,脸上被挤得红扑扑的,那就是挤的快乐。我们男孩挤暖,女孩在一旁助阵,有时冷不防将她们柔弱小肩挤一下,有女孩子的一惊一乍,挤暖氛围更浓。
邻居家的伙伴们足有十几个人,经常在一起玩耍,为一点小事儿经常吵架。挤暖,常常像一根友谊的链子将大家拉在一起,将一些不愉快的事儿挤掉。那时,在小伙伴们的眼里,父母的名字是神秘和神圣的,谁要是喊出来或者写在墙上,那谁就是敌人,就不理他。绰号“左拐子”就曾喊过我爸的名字,我对他“恨之入骨”,从夏天直到秋天都没有搭理过他。严冬一次挤暖,“左拐子”是我一方的,紧贴着我的肩膀,我们“一、二、三”一起挤对方,小小少年心无尘埃,挤暖提供了沟通的机会,“左拐子”在我耳旁轻声说,以后不喊你爸的名字了,我们和好吧。于是在挤暖中,我和“左拐子”重归于好。
挤暖,多半要背依着一堵墙,那年代的砖墙少,大多是些土墙,挤暖时,身贴着土墙用力地挤,有时挤得墙土直脱,一阵挤下来,衣服后背沾满尘土,这没少挨母亲训斥。有一年的正月里,我和一群伙伴在一起挤暖,身子是挤得暖暖的,可过年刚刚穿的新衣服的后背上被挤起了毛。回到家,总是不让母亲看到我的后背,可还是被母亲发现,尽管母亲没有过多的斥责,但一番话让我自惭并至今记忆犹新:伢呀,好不容易一年才有一套新衣服,你怎么不晓得爱惜哩!
挤暖是快乐的取暖,抵御寒冷,可多少缘自那年月寒冬里我们身上衣单棉薄,而今少年丰衣足够保暖御寒,冬天不再是那么寒冷,因而也鲜见一群少年在一起挤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