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贵

去年腊月二十一的前夜，一场浓雾之后，并没有出“春雾雨，冬雾雪，秋雾凉风夏雾热”这句古老民谚中冬雾雪的气象。相反，如同江南梅雨季节一般，湿气化成了大滴大滴的水珠，挂在墙上，存留在地上。我居住的这幢楼高的门口，电梯过道像是无顶的房子，被细雨浇了一个透。本就光平如镜的瓷砖地面，湿滑得好像“溜水场”。久居本地的老年人为这种现象惊叹！寒冬腊月出此气象，还未曾见过。

因为疫情影响，女儿一家放弃了回来过年的计划。老伴心细，想让女儿的餐桌上能有点家乡的味道，便早早地起床，打算去菜市场买点家乡的特色菜。她认识几位菜农，预订了各种时令蔬菜，就赶去取回来以便早点打包，好赶在小年前快递寄到北京。

老伴为人和善，总是为他人着想，凡能独自完成的事情，绝不让我插手。出门时轻轻地关上了门，没有吵醒我，连楼道房顶上的声控灯都没亮。昏暗中毫无戒备的她，抬脚就走，可刚迈出第二步，便站立不稳，就像被人从背后猛力推了一把，重重的摔倒在地，脸和胳膊都受伤了。躺在湿漉漉的地上，十多分钟站立不起来。真叫一个“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仍在熟睡中的我，被一阵呻吟声惊醒。见状，我一跃而起，竟然忘记这是一个高血压患者最忌讳的动作。扶起老伴，急忙赶往医院。

经检查，好在伤势不重，除脸部外，右手腕骨裂。医生们给她打上石膏，嘱咐回家好好静养，一颗紧张的心这才放松下来。尽管老伴伤势不重，因右手胳膊被夹板固定着，平时任劳任怨的老伴，顿时没有了自理生活的能力。

看着阵阵剧痛带给她的痛苦，如同我自己受伤一般。有些措手不及，除了安慰之外，逗她开心是我想到的唯一办法，试图以此来减轻老伴的痛苦。 “老伴摔了跤，伤处打石膏。此后一百天，家务我全包。” 一首打油诗，像是对她做出的承诺！她在痛苦中，终于露出了笑容……

过去的几十年，老伴总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的生活起居，家务事从不让我动手，把我惯成了“油瓶倒了都懒得去扶”的“大男生”。现在反过来要我照顾她，虽然打心底乐意要好好表现，可看似简单的的家务事到了我的手上，就显得十分笨着，做菜不是咸就是淡；烧饭不是糊就是夹生；卫生打扫不彻底，衣服洗不干净。惹得老伴是又心疼又好笑。

二十多天下来，她负责现场指导，我负责家务和照顾她的起居，我们配合得渐入佳境，质量不断提高。做着做着，在自得其乐中，我忽然产生了许多联想：假如，老伴是一个不婚主义者，如今她老了，一个人生活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假如，老夫妻中有一个先她（他）而去，独居的那个，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假如，夫妻感情不睦，各自以自己为中心，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假如，人们都只看到年轻体壮时的自己，意识不到有一天自已也将会老弱病残，一旦老了，怎么办？假如，真的有了钱便没有了养老的后顾之忧，届时，那些“没钱的人”会像亲人一样照顾你吗？

或许是我在杞人忧天，多愁善感。可我亲眼目睹的太多事实，和我老伴正在经历的现实，都在真真切切地告诉我：亲人不可或缺！亲情无可替代！

儿女虽孝顺，但他们有自己的小家庭和事业，不可能时刻守护着父母，唯有恩爱夫妻，才是终老的依偎！

年轻时，我们踌躇满志，大有“小马乍行嫌路窄，大鹏展翅恨天低”的万丈豪情。怎么也不会去想，岁月会在眨眼间把自已带入暮年！所以，也曾因为工作忙或言行不慎，而引发争执，甚至走向对抗。完全忽略了家庭和感情。

现在老了，回首往事，觉得曾经的自己，在很多方面是那么的幼稚可笑。所幸，大多数人都在彼此理解，相互包容中走了过来，将感情升华成了亲情。

我会真心地兑现承诺，在她养伤期间“家务我全包”，让她开开心心地享受着我的照顾。